◎ 李小兰
看着几个军人从门前走过，我会想起小伍。特别是一看到中等个儿的军人，都像小伍，大约是因为我心里一直装着穿军装的小伍吧。十几年前，小伍曾是我们这儿的驻地军人。当时，我在一家商店上班，他是部队采买，经常在我们商店采购东西。一来二往熟悉之后，彼此都有了好感，我还专心专意给他织过一条毛裤呢，那可是我生平第一次编织毛裤，并且是给异性编织毛裤，虽然工艺不怎么好，但是，每一针都倾注了我的真心，还有朦胧的爱意。
小时候，我家隔壁有军队驻区。每天早上我听着部队的军号声醒来，起床就爬到院中的大树上瞭望他们出操，这让我从小就对军人怀着崇高的敬意，对军人有着天生的好感，梦想着长大后一定要嫁个军人！跟小伍交往一年多后，更加深了我“非军人不嫁”的想法，只是由于当时种种困境导致的自卑感而把暗恋小伍的想法深藏在心底没敢说出来，只是努力地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有一次，他郑重的约我出去走走，我们骑着单车来到郊外，坐在一处向阳的堤坡上，说了些什么已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他说过一段时间要回去结婚了，家里替他张罗了一门亲事。我费了好大的劲儿，强压着内心的落寞和即将涌出的泪水，平静地说，祝你们幸福。就这样，一段恋情还没开始就悄然结束了。没过多久，出来采购的人不是小伍，侧面打听，才听说他已调走了，从此便没有了音讯。再后来我也结婚了，期间有一件事让我想起过小伍。一个同事向我诉苦，说她以前认识的一个军人现在大老远地开着车带着礼物来看她，结果她老公吃醋了跟她闹别扭。我就想，小伍会不会还来看我呢？仅仅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无音无讯，又没有任何联系方式，怎么可能再见呢？
命运就是那样奇怪，那年“十一”长假，小伍真的开着车来看我了！只是相隔了差不多十九年，他走时彼此也没留联系方式，如今山城的变化太大，当时上班的商店早已在规划街道时拆迁了。他没办法找到我，转了一圈，总算在那条街上找到了一个认识的阿姨，留下他的电话号码，很遗憾地走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我偶然遇见那个阿姨，才知道小伍来找我的事，才得到那个号码，便试着发了个短信，说很遗憾没见着面什么的。短信刚发出，他立马就打过来电话，问了彼此的情况。原来他调离山城时走得很匆忙，根本就没有时间跟我告别，这事儿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结，他一直担心我会因此怪罪他。其实我知道军人就是那样，并且吧，因为对军人崇高的敬意就显衬得自己更加渺小，以至于加深了自己内心的自卑感，他就是对我做错了什么事，我也能接受，怎么会怪他呢？他问我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我说很好，他说那就放心了。其实我过得一点儿也不好，但是我不能告诉他。他说，他已转业回到长沙在一家银行上班了，成家立业都很顺利。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和一个贤惠的老婆。那个电话一直打到手机没电为止。
从那以后，我感觉小伍又存在于现实生活中，我一看到军人就会想起他。我们通过手机发短信或打电话联系着，每次都聊得很愉快。有次我给他发了个短信，说我正跟朋友们在喝酒，他回短信：云儿，别喝醉了，多了会伤身体的，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多补陪你几杯，记住好吗？后来不放心又追个电话过来……我很喜欢跟他聊天。当我疲倦或者情绪低落的时候，听听他的声音，心里便觉温暖、宽慰。甚至在他面前我有时也会释放一点小女人的情调。
老实说，情窦初开时暗恋过的人，十几年没音信了，突然又联系上，心里面肯定会有种怀旧甚至暧昧的感觉。有时也怀疑我是不是在期待一个奇迹？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美好的梦，有些梦，最终能否实现已不重要。
在我决定孤身去南方流浪时，我告诉了他。他说，到我这里来吧，也许我能帮你。我惆怅地说，行啊，火车到长沙站后只要看到你，我就下车跟你走。他问，你是几号车厢？我一定来接你！我告诉他是8号车厢。
火车徐徐开进长沙站了，我早已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火车平稳地滑过站台售货点，那是个很醒目的地方，在一个很显眼的位置，站着一个翘首瞭望的男人，是小伍，就是他！虽不着军装，仍不失军人的威武，西装革履更衬托出成熟男人的风度。他的眼睛望着火车，身体却像一尊石雕立在原地没动。我的双眼早已模糊不清，强忍着别过脸去，我担心再看下去，我会管不住双脚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站台上，有归宿的人急匆匆下车，一大部分人却像我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动，我们还要奔向各自的征途。这里，没有我的归宿。望着延伸向远方的铁轨，那，就是方向。手机短信铃响了，是小伍的：云儿，从你给我8号车箱的信息就明白，你不会下车，8号是餐车。从你偶尔的叹息声中我也知道，你过得并不好。我来了，只希望你能明白，不管何时，我都会真心帮你。遇事，一定来找我！一路走好！
火车又徐徐开动了，离开长沙站台，那渐行渐大的“咣当”声，声声敲击在我的心坎上，疼着，却温暖着……
(李小兰，十堰市作家协会会员，房县作家协会副秘书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