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勾画出了夏天的身影,热得虽然突然,但是大街上的男男女女还是花哨了起来。
海天一是穿着厚厚毛衣到校的,离上课的时间已不富余,他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不紧不慢地走进教室。好像他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从我当他们班主任两个星期来,今天应该是到校最早的。就在这一刹那,他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一个地方特别扭。其实,他先感觉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同学们,男同学都穿上了短袖衫,女同学都穿上了漂亮的裙子。当他们的目光集中的自己身上时,他才感觉到别扭的应该是自己。一别扭浑身更加燥热,原来细密的汗珠已经团结起来,顺着脸颊往下滚。有位男生突然喊了声:“海天一。”有同学接嘴道:“真稀奇。”又有同学说:“大热天。”最后,几乎是全班异口同声地说:“穿毛衣。”
“海天一,真稀奇。大热天,穿毛衣。”
……
顿时,教室里此起彼伏,一张张小嘴像校园里盛开的花朵,天真烂漫。
我一走进教室,小嘴瞬间凋零,但同学们的眼睛依然烂漫着,落满了海天一的毛衣。海天一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雕塑般坐在那儿。还没等我开口,雕塑迅速动了起来,几乎又是在一瞬间,海天一脱掉毛衣,用它擦一把汗,便赤膊伏在课桌上一动不动了。突如其来的行动,让同学们目瞪口呆。好像“真稀奇”的不是海天一,而是其他同学们了。
“海天一,真稀奇。上课时,光着皮。”
……
还是那位男生先开口,大家七嘴八舌之后,又异口同声了。
“安静,安静!”我使劲地拍着讲桌。
“大家安静!海天一把衣服穿起来!”我嗓音提高了八度,右手食指指着海天一,很严肃。
教室里静悄悄地,好像一锅开水骤然冷却到了零摄氏度。大家迅速调整了坐姿,把目光集中了到了讲台上。
就在这时,海天一抱着毛衣,径直走出了教室,好像脸上还挂着泪水。
“海天一,回来!”他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没有回头,且脚步越来越快。我急忙追出教室。
“海天一,真稀奇,不上课,玩逃逸。”
……
我的身后又炸开了锅。
海天一态度坚决地要回家。没办法,我只好给语文老师打了电话,让他上我的这节课。
我随海天一到他家。这是城郊的三间土坯房。屋里光线很暗,除了一台旧电视机,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
“娃儿不是读书去了,怎么又回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我随海天一循声进去。在一间满地都是饮料瓶和废纸的房间里,床上躺着一个枯瘦的老妇人,海天一说是他奶奶。
原来,海天一的父亲两年前在山西挖煤不幸遇难,母亲在宁波一玩具厂打工。家里只有海天一和奶奶,奶奶常年卧病在床。所有的家务活都落在了海天一的身上。他还要抽课余时间捡破烂补贴家用。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感觉心里很堵。
很快,我在超市里给海天一买了件短袖衫送到他家去。他低着头,先是默默无语,不一会儿哽咽着说:“老师,我错了,不该在教室里打赤膊,这是不文明的行为。”
“你是个好学生,明天穿上这件短袖衫去上课。”他点点头。
上晚自习时,我把海天一的事儿给同学讲了一遍。好长时间,教室里鸦雀无声。
第二天一大早,海天一来到教室。
“海天一,不稀奇,真坚强,好样的。”
……
教室里春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