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这句话的意思是:从牧野采来白茅相赠,确实美丽非凡与众不同。出自《诗经·邶风·静女》,描写了一位钟情的女子从野外采来纯洁的白茅赠予男子,男子盛赞白茅不仅美丽,而且殊为珍贵,因为这是心爱之人所赠。每诵此句,一种因爱而生的独特情感仍跃然纸上,涤荡心田。这里的“荑”,就是初生的白茅嫩芽,在古代作为爱情的信物,倍受怀春少女的垂青。
白茅,一种常见野草,禾本科植物,阴历三四月间开花,花很小,聚结成穗。和小麦水稻的不同之处在于,白茅的小穗基部围以丝状柔毛,所以从开花到结果,白茅的穗子看上去都是毛绒绒的,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白且柔软,特别白的那种,怀柔而其色无污,除了野草的清香之外,没有特别的异味,因此先秦古人就认为,白茅出淤泥而不染,是清纯高洁的东西,能祭天地,通鬼神。
白茅又叫菁茅,盛产于荆山山麓的南漳、保康、谷城、房县一带,属于《诗经》中“周南”的范围,楚人曾在此立国,把包茅看得十分高贵神圣。《韩非子·外储说》记载楚庄王有“茅门之法”,就是在宫廷外建有茅门,不准任何人驱车至于茅门之下,否则重罚,以示“敬宗庙,尊社稷”。因此,楚国立国之初敬献给周天子的岁贡就是白茅。
先秦时期,白茅的主要用途有四。一是拿来包裹赠礼,以示恭敬虔诚。《诗经·国风·召南·野有死麕》: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白话就是一头死去的獐子在荒野,白茅缕缕将它包。有位少女春心荡,小伙追着来戏笑。林中丛生小树木,荒野有只小死鹿。白茅捆扎献给谁?有位少女颜如玉。慢慢来啊莫慌张!不要动我围裙响,别惹狗儿叫汪汪!这里的“纯束”,就是用白茅把鹿包裹起来捆扎好。用白茅捆鹿相赠,象征少女像白茅一样纯洁无瑕;二是用作巫师的法器。上古的巫师作法时,手里拿作白茅来回摇晃,招引神灵。小巫师见着大巫师、大司教、大圣君,就把手中的白茅往地下妥妥地一放,以示臣服。此即庄子所谓“小巫见大巫,拔茅而弃,此其所以终身弗如。”成语“小巫见大巫”即出自于此。《周礼》记载了各种级别巫师以白茅为器行祭祀之事的礼仪规章;三是用于立社与祭祀。茅土授封是帝王分封诸侯的一种礼仪,即帝王以五色土为太社,分封诸侯时,各授他们以相应的某方某色土,并以白茅包之,成语“名列前茅”即源于此。《史记·宋微子世家》记载,“周武王伐纣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于军门,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这是一个活灵活现的投降仪式:微子肉袒面缚表示服罪,持祭器表示甘愿绝祀,牵羊表示犒劳周师,把茅表示献出宗庙和社稷,膝行表示谦卑。这里的白茅,代表宗庙和社稷;四是“缩酒”和滤酒。
二、白茅缩酒祭天地纯酒质
史书记载用白茅“缩酒”是西周时期天子祭祀的礼仪。《左传·齐桓公伐楚盟屈完》载,鲁僖公四年春,齐桓公率众诸侯伐楚,楚派使者讨个说法,齐桓公遣管仲责之“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徵”。意思是:你们楚国好几年不向周天子进贡白茅,以致周天子祭祀时没有“缩酒”的器物,特派我来追查原委。于是,楚国迫于齐国的压力,继续向周王室进贡包茅,齐国没有理由攻打楚国,只能撤军至召陵,与楚国签订了盟约。
“缩酒”,即祭祀之前,立一捆白茅草,将祭酒倒于白茅之上,一则滤去黄酒里的绿蚁等杂质以示对神灵的虔诚;二则若酒渗入茅草之间,表明神灵已将酒饮下,可以心安理得了。立社与祭祀,是天子对诸侯的两种重要仪式,因此《尚书.禹书.禹贡》载:“三邦底贡厥名,包匦菁茅。”这里的“包匦”就是用精美的匣子把白茅包装好。
民间用白茅滤酒。中国的白酒始于元代,之前古人喝的酒基本都是米酒。原始黄酒不透明,有绿蚁等漂浮物和沉淀物,古人称之为“浊酒”,因此除了天子祭祀用白茅“缩酒”外,民间多用白茅来滤酒,用白茅滤过的黄酒,纯净无瑕,温润如玉。黄庭坚《宫亭湖》中就有“栾公千岁湖冥冥,白茅缩酒巫送迎”的句子,说明古人是用白茅来滤酒的。房县羊鼻岭、七里河古人类遗址考古发掘表明,房县黄酒起源至少可以追溯到4600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彭部落方国是中国最早饮酒的人群。房县作为中国黄酒的重要发祥地,用白茅滤酒自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尤其是先秦时期。
三、“白茅”乃“白茅蓼”简称
史料记载,房县黄酒始于西周,用红蓼制粬,用白茅滤酒,当时的房陵先人形象地把它唤作“白茅蓼”,简称为“白茅”,且多用于书面,因此“白茅”是房县黄酒最早的称谓,千古流传。至今房县人仍把房县黄酒称为“白茅”,把上顿喝剩下的黄酒叫做“二道茅”,只能家人饮用,不能掺点新鲜酒又拿来待客,否则大不敬,会遭人忌恨。
有酒友问,“白茅”和“白马尿”,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儿,怎么会同时用在对房县黄酒的称谓上呢?原来呀,这“白茅蓼”一词儿口口相传了二千多年,传着传着就音译成了现在的“白马尿”,一则顺口,二则形象,三则有趣,四则好记,五则好写。所以现在人们只知道房县黄酒叫“白茅”“白马尿”,而不知其尊姓大名其实叫“白茅蓼”,“白茅”是它的简称,“白马尿”是它的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