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龚成龙
宣科先生：
身体可好？
许多年前，因为湖南卫视在岳麓书院的一场《千年论坛》，我开始知道您。不想，十四年后，在丽江，在纳西古乐会，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我们偶然相遇。您穿着黄色的羽绒服，我穿着黑色的呢子风衣。不觉之间，我已从懵懂岁月步入而立之年，时而提笔忘字，间或体虚乏力，而您，除却腰疾，竟是满头青丝，精神矍铄。实在让人汗颜。
六十年前，您如我一般年纪，开始了长达二十一年的劳动改造，是年，我的外曾祖父郑之襄先生在同一场运动中罹难；三十一年前，您发表了《音乐起源于恐惧》，是年，我的祖父在完成了某省示范性水利工程后，毅然决然的准备结束他的小吏生活。与你畅谈的那个下午，我开始想起我的长辈们。关于人生际遇，你们那样的似曾相似。
是啊，有几个人的命运是游离于大时代之外的呢？热闹，喧嚣；嘲笑，奚落。让人癫狂，也让人唏嘘。只不过是因为个人的操守和坚持才呈现出不一样的身姿。然而，即便是这样的身姿，也只可能为很少的人铭记。您是信基督的，而我的长辈们是信马克思的，可是我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你们，那就是道统。又该怎样解释呢？是修齐治平，是民主，法治。
在两天时间里，我从长沙飞往丽江，然后转道成都，由重庆归来。我在想，也许我们希望在丽江找回自己，只是一厢情愿。这个有茶马古道和白沙细乐的地方，无论过去还是将来，都只属于那里的人。因为有了那里的人，它才叫丽江，而不是相反。它没有任何洗涤情感伤痛的义务，更没有一丝剔除信仰空虚的功能。在四方街吃过玫瑰饼，在七一街听过民谣之后，我们依然是自己，仅仅是自己。
你说，李敖喜欢乱说话，你也喜欢乱说话。你说，李光耀不在了，你依然要去新加坡。你还告诉我，手凉的人会活得很长。与您畅谈的那个下午是温馨的。但我告诫自己，脑袋是用来思考的，不是用来崇拜的。我相信，这是您所赞同的。我也坚信， 每个人都应该像丽江的红蔷薇，被摘去花蕾，被剥去花蕊，也要开得好美，好美，不枉春天来一回。
恕我再次叨扰了。我想告诉您一个青年在而立之年的认同和想法，就像您年轻时那样。此外，再无其他。
祝，
春安!
二月二十六日夜
注：宣科，1930年生，藏裔纳西族，音乐民族学家。主要著作有《音乐源于恐惧论》《白沙细乐小议》《热美蹉的来历经之研究》。
（龚成龙，房县作家协会理事，房县县委宣传部干部。）
